吃过午饭后,还未走出火锅店,二人便看见窗外那好似要压垮天空的乌云。明明才下午四点不到,就宛若进入了傍晚时分。
总不能一直在火锅店待着吧,于是段天目回头看了看韩心璃,轻声说道:“先赶快回去吧。”
说罢,只见他快速来到了路边,准备打车。
他正寻思着应该去哪儿,可却找不到归处。先不说远不远的问题、他并不想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
可除了那儿,他又不知道应该去哪儿。
回家、酒店、咖啡馆。他一边招手拦车一边思考着,漫天的狂风将他的衣袖和头发搅得些许凌乱,唯有双眸之中的眼神依旧如曾经那般平和。
眼看着一辆出租车回应了他的手势,正预靠往路边。他知道自己得赶快决定去处了。
于是他带着韩心璃来到了凯旋酒店,订了两间房。
他并不想带着任何一个人去到他曾经的家,到时难免被问东问西的。
他更不想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从悲苦之中走出来的艺术家,他更宁愿作为一个普通人而活。
段天目正准备躺下休息,只见韩心璃敲开房门走了进来,她整个人毫不客气的瘫软着、仰躺在床上抱怨道:“为什么要下雨啊。”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段天目坐在窗前的沙发上,静静的看着屋外愈发漆黑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但不想待在屋子里。”韩心璃翻了个身,将整张脸埋进了枕头里。
她很清楚,就算和段天目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不可能发生什么。甚至这时候他会将界限划得很清晰,无法越过一步。
与其如此,不如二人开开心心的去逛街、去玩耍呢。
只见韩心璃坐起了身,目光看向他,略带些许严肃的问道:“天目,给我说实话,你是真想去上学吗?”
“为什么这么问?”段天目转过身,也看着韩心璃。他并没有急于作答,而是语气平和的反问道。
“武哥他们一直对你挺好的,利润也高,你也不像是有顾虑的人,没理由就这样收手了。”
“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想试试新生活,即便让我干最轻松的活,拿最高的提成,我也觉得挺累的。”
段天目的语气中夹杂着丝丝无奈,韩心璃自然能理解他口中的累。
准确来说像段天目这样了无牵挂、孤身漂泊之人,做什么都觉得没有意义,没有意义自然就升不起动力。但即便没有动力也得活着。
“学校生活好吗?”韩心璃关切的问道。
在她眼里,段天目虽具备很优秀的待人处事之道,但性格上的孤僻冷漠大概率是不会主动去交朋友的。
段天目摇了摇头:“一般吧。”随即无奈的笑了笑道:“中午跟我一起的那孩子还记得吧。”
“嗯。”韩心璃是记得当时有这么一个人跟在段天目身旁来着,但没太在意。
“我总觉得他跟我挺像的。”
说罢,段天目从内衣兜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给自己点上。
紫蓝色的烟雾好似他长期以来积压的苦闷,随着一呼一吸间眼神中的抑郁得到丝丝缓解。
韩心璃目光温柔的看着他,笑着问道:“有多像呢?”
她很清楚,段天目如此评价一个人意味着什么,这证明他交到了朋友,至少他还是愿意去融入群体的。
韩心璃总是很担心段天目的精神状态,在她看来,他的内心就好似战争之后荒无人烟的废墟,早已彻底崩溃,而他如今还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简直就是个奇迹。
对于韩心璃的关心,段天目内心总是有些无奈。在他看来除了死亡之外都不是什么大事,她显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耐心的回答:“就好像是另一个世界,过着正常生活的我一样。”
“你羡慕他吗?”韩心璃问道,她猜出了他内心所想。
“羡慕。”简单二字伴随着烟雾从他的口中飞出。
“你应该尝试着接纳一下别人。”韩心璃的语气中透露出丝丝委屈。
她总是觉得段天目将自己和整个世界隔绝开来,因此才会活得那么孤寂。
段天目不语,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在他开来,曾经自己最可怜、最无助的时候都一个人过来了,现在更没有理由去将情感寄托于她(他)人身上了。
“其实学校生活也挺有趣的,虽然每天都要按时上课是累了点,但这些学生都挺单纯的,你是不知道,他们都羞涩成什么样,我们宿舍有个男生”
段天目并不想将话题导向沉重的部分,伤口应该自己躲起来偷偷舔舐,而非将其暴露于他人眼下。
他总是不喜欢向别人提起自己的过往,他又总是被困在过往的牢笼里怎么也走不出来。
伤口结痂后化作身上的铠甲,将他的整个灵魂困在其中。
那副看似坚不可摧的铠甲之下,藏着的却是一颗孤寂且破残的灵魂。
在名为人生的这条道路上,每个人都难免的会摔上几跤。我们总是会快速的爬起来,强忍着疼痛装作轻松的样子拍拍身上的尘土,告诉这周遭之人没事。后来渐渐的跌倒得多了,即便周遭没有人也会快速的爬起来,轻松的说句没事。
人总是习惯将那些无法避免的委屈,委屈的咽到内心深处。我们误以为这是历经磨难后理应收获的坚强,其实无非是佯装坚强的面具长进了肉里,再也摘不下来后将其视作铠甲罢了。
看似坚不可摧,其实一触即碎。
宛若蝴蝶的破茧,即是新生,也是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