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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节

陈琮站在店门口,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拼命晃动脑袋,猛闭上眼睛又张开,依然没有好转。

于是他慢慢退回店里。

老王很纳闷他为什么挡在店门口那么久,好奇地凑上来问他怎么了,陈琮隐约看到玻璃门上映出的非人形,没敢回头,只是闭上眼睛蹲了下去,喃喃说了句:“我头晕。”

他听到老王说:“这是累着了,伤没好彻底,看看这脸煞白的,都出白汗了。”

这情形,大概持续了有五分钟。

当天晚上,陈琮就给禄爷打了电话,禄爷沉默半晌,说:“我给你多寄点药烛,没事多点点,能缓解。”

陈琮自禄爷的沉默中听出了不乐观,心情居然特别平静,问禄爷:“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发疯吗?”

禄爷安慰他:“不至于,你当时救治得还算及时。你今天处理得就很好、很冷静,你就当成是在魇山,五感易魇,偶尔会撞上一回,冷静熬过去就好了。就是……”

就是症状既然已经出现,以后只会发作得更频繁,对日常生活多少是个困扰:别人一睁眼,面对的就是真实的世界,你却要去分辨哪些是真、哪些是幻,然后无视那些干扰项,在“真”里保持平静、过自己的日子。

小满那天,是陈琮的生日。

每年的生日,他都在店里过,毕竟寡亲少友,店才是一路相依为命的伙伴。

这天也是一样,临下班前,老王和小宗陪他吃了蛋糕,顺祝他隔天的旅途愉快——陈琮订好了票,第二天要去云南、魇山。

闭店后,陈琮没走,等到晚上九点多,他订的第二个蛋糕又送到了。

这个蛋糕的别致之处在于,店家根据他的描述,在蛋糕上做了翻糖小人,店在,他在,爷爷陈天海在,肖芥子也在。

非常喜庆的开业场景,店门口的横幅上挂着“我们破亿啦”,他和陈天海咧着嘴笑,持着彩绸剪彩,肖芥子趴在屋檐上放礼炮,檐下还晃晃悠悠、垂下一只小蜘蛛。

陈琮关了门,调暗店里的灯,开了瓶红酒,一个人喝得很开心,喝到半醺时,还跑去给那两盆蝴蝶兰浇了水——这些日子,他的养花技艺也见长,两盆花,本来都蔫巴着半死不活,而今不敢说结得满枝满朵,至少也是一片生气勃勃。

他觉得,这真是自己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日了。

近半夜时,他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睡了没多久,看到石头里的那只小虫子,别别扭扭地爬了过来。

陈琮有几天没注意它了,主打一个任你野蛮生长,现在迷迷糊糊的,总觉得小虫子穿了件灰不拉叽的衣裳。

他差点笑出来,说:“来就来,穿什么衣服嘛,来,请你喝酒!”

小虫子身子扭了一下,好像是仰头看他,再然后,很突兀地,忽然冲破了什么,翩翩飞了出来。

那是一只蝴蝶!

陈琮惊讶极了,说:“原来你是一只小蝴蝶啊。”

小蝴蝶很小,像寻常扑的那种蝶,在昏暗的灯光下飞了又飞,绕过那两盆蝴蝶兰,最后栖在墙角的那张银蛛网上。

原来你是一只小蝴蝶啊。

真不错,比丑不拉叽的小虫子要体面多了,陈琮眯着眼睛看停栖着的小蝴蝶,忽然想起颜如玉:如果这货继续养那块黄玉,会养出个什么来吗?多半是只蛾子吧,跟正道正统的蝴蝶还是不能比的……

正想着,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

真的像是声波武器,瞬间刺透了入梦的时空,陈琮睁开眼睛时,有一种恍惚的不适感。

梁婵打来的,再一看时间,凌晨十二点。

这个点打什么电话啊,总不是为了卡点当最后一个祝他生日快乐的人吧。

他昏昏沉沉地接起来:“喂?”

梁婵的语气很慌,声音发颤:“陈琮,你,你看了朋友圈吗?”

“没有啊。”

朋友圈怎么了,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你看,你看颜如玉最新发的那条。”

陈琮含糊地应了一声,点进朋友圈的刹那,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梁婵怎么会有颜如玉的朋友圈?这俩什么时候成朋友的?

朋友圈的最新一条,是颜如玉发的。

讣告。

侄儿颜如玉,今日因交通事故不幸身亡,享年26岁。谨此讣告。

下头配了一张黑框的遗照。

陈琮从没想到过,颜如玉也拍过如此板正的、仿佛用于求职履历的照片:他的头发很规整地挂到耳后,抿着嘴,定定看着镜头,像是要笑,又压住了,眼睛里是一贯的那种、欠揍的神气。

——你做了这么多亏心事,迟早有报应的。

他点出朋友圈界面,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梁婵还没挂电话,正想回复她自己对这事也不清楚,有一条新消息闪了进来。

颜如玉发的。

——陈兄,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出来聊聊吗?

魇山之后, 梁婵对颜如玉的印象还挺好的。

毕竟人家千里迢迢前来“拔旗”,是为了救助她的父亲梁世龙,身为家属, 理当存感激之心。而且后来, 和徐定洋起冲突的时候, 颜如玉毫不犹豫地偏帮了她。

再然后, 竹楼坍塌,她为了帮颜如玉, 扎伤了廖扬, 一来一往的,算结下交情、成朋友了。

不过这事, 她没跟陈琮提过, 陈琮那么讨厌颜如玉, 她觉得还是不说为好、省得伤和气。反正, 交什么朋友, 是她自己的自由。

可你要说这俩的关系有多么好吧,倒也没有, 依然只是普通朋友。

原因在于,颜如玉并没有表现得待梁婵有什么不同, 梁婵偶尔给他发个消息,他散散漫漫很久才回复不说, 字里行间还都是敷衍。

还有,点进社交平台看, 关注了一堆浓妆艳抹衣着清凉的风骚女郎, 没事就给人点个赞, 看得梁婵眉头大皱, 觉得见微知著、窥豹一斑, 对这个人吧,还是保持距离为妙。

但这期间,发生过一件事,又让梁婵对颜如玉有所改观。

起因是有一天半夜,梁婵翻看小时候和父亲的合影,一时难受,发了条朋友圈。

没想到颜如玉也还没睡,顺手给她点了个赞,还发了条问候消息。

夜深人静,又是这么个低落心绪,梁婵很想跟人说说话,于是和颜如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了,几句之后,颜如玉发了条:“前几年,我爸也走了,挺理解你心情的。”

梁婵怔了一下,顿时好生内疚:她只顾着自己难受,絮絮叨叨,从来没想过别人。

这种相似的变故,让她蓦地觉得颜如玉亲近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爸是生病……还是?”

颜如玉回答:“车祸。”

那一晚,两人通了挺久的电话。

颜如玉说,他的父亲叫颜谅,是个小学美术老师,小的时候,他受父亲影响,特爱画画,一晚上可以画完一本美术本,还发誓要当个画家。

他曾经画过一本画集,叫《百岁回忆录》。

没错,他五六岁时,就开始畅想百岁的自己会度过怎样的一生。画集一共一百张,一岁一张,画的都是花团锦簇的大好事:比如二十二岁成为杰出的科学家,二十五岁携父母登月,二十六岁迎娶了某国公主,三十岁国家奖励他的杰出贡献,赠予他大别墅,还配了仆人……

颜谅对这本画集赞不绝口,说是修改修改,就能印刷出版了。

总之,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生活得特别幸福。

可惜好景不长,他九岁的时候,母亲生了重病,父亲为了治好母亲的病,变卖家产,甚至瞒着家人卖血筹钱,然而最终药石无医,母亲还是去世了。

父亲就此一蹶不振,几次想追随妻子而去,可为了儿子,还是努力振作。从此父子俩相依为命,虽然他失去了母亲,但父亲尽可能地弥补,可以说是给了他所有的爱。

他还以为,时间总会冲淡伤痛,没想到,他十八岁成人的那一年,父亲选择了在母亲的忌日自杀殉情。

据颜如玉描述,当时,颜谅开着车,带着妻子的骨灰盒,就在沿海的悬崖路上开了出去,车子半空就爆了,燃着熊熊烈火,好像一颗硕大的火球,直直坠进了海中。

梁婵听得呆住了,起初觉得这描述像是看过的什么电影场景,但她很快就沉浸在这种悲情和壮烈之中,喃喃说了句:“你父亲真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

……

那之后,颜如玉虽然还跟从前一样,对梁婵的消息爱搭不理、坚持给妖娆女郎点赞,但梁婵看他,多了层滤镜:父亲如此,儿子怎么着也不会是个轻浮和随意的人吧,没准一切都是表象呢。

可没想到,颜如玉突然死了。

而且和颜谅一样,还是交通意外,这是什么流淌在父子血脉间的诅咒吗?

梁婵懵了,在“人石会”,她最熟的朋友还是陈琮,所以慌里慌张、第一时间拨了过来。

陈琮回复梁婵:“我也不清楚,明□□牛头他们打听打听,他们负责对外联络,应该会去确认的。”

挂了电话之后,陈琮将讣告的那条朋友圈截了个图发给颜如玉,附带了句:“你搞什么鬼?”

几分钟之后,颜如玉回复了。

“陈兄,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出来聊聊吗?”

一模一样的回复,那头莫不是个机械的假人吧?

陈琮静默地坐了会,键入回复:“好啊,去哪聊?”

这一次,颜如玉没再回复了。

陈琮觉得,这货八成是在装神弄鬼,管他是不是在朋友圈发了讣告呢,发棺材都不关他的事。

他手机一推,睡觉了事。

第二天一早,陈琮被拍门声吵醒。

还不到开门营业的时间,赶飞机也还早,他睡眼惺忪地查看门口监控,发现是个快递员。

不知道是小宗又网购什么了,陈琮懒懒对着手机监控屏说了句“放门口吧”。

正准备倒头再睡,对方急了:“是陈琮先生吗?要求当面签收。”

当面签收?

可能是哪个合作方寄合同来了,陈琮打着呵欠起来开门,快递员把信封交给他,还郑重拍了张他接过去的照片,这才转身离去。

陈琮边进店边打开封口,人还迷糊着,没注意封口是朝下的,有张小卡滑落在地。

捡起来一看,是张房卡,背面印着酒店地址和电话,这地儿他熟,就在龙门石窟附近,是个景区内的高奢酒店,据说最高档的那几间,对着大窗就能看到石窟大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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