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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身后几步外的地方还站有一列手持红缨枪警戒四周的兵士,锐利的目光盯着这边,可谓是森严非常。

周斌望了眼周围,稍稍侧身,迎着负责检查的兵士怀疑的目光,将自家大公子临走前交给他的身份令牌悄悄递了过去。

兵士面色严肃地接过令牌,而后似是微微一愣,快速往这边扫了一眼,抬手示意稍等,转身跑向不远处的巡逻队伍,朝领头之人附耳几句。

领头之人一身玄色盔甲,面容板正蓄须,听完兵士禀报后拿过他手里的牌子翻来覆去检查了一番,而后皱着眉大步朝这边走来。

因在青州军内呆过所以还算比较了解的周斌小声道:“那位是州军的严起严校尉,应该是被林将军派过来支援守城的。他认得我,咱们带着阿木扎进去肯定没问题。”

周斌语气信誓旦旦,十分自信,不料下一刻却立马被打了脸。

严起皱着眉沉声道:“此处动荡危险,你不该把都尉家眷带过来,万一被有心之人借机生事该如何?现在哪里是能儿戏的时候?你们速速回青州城,莫要在此地逗留。”

从头至尾,他并未看姜姒一眼,只是对着周斌一人说话,像是在避嫌。

刚刚才在自家少夫人面前夸口的周斌有些尴尬,连忙解释几句试图改变他的主意,哪怕是帮忙进去传个话呢。

这都到城门口了,哪有再折返回去的道理?

这要是被大公子知道少夫人被这么白白折腾一趟,没准儿回头自己就得去马厩刷马去了。

但无论周斌如何说,甚至找了“都尉没有夫人在身边夜夜都睡不好觉”这种荒诞的理由,都只得到了严校尉严肃的一眼,甚至还反过来被教育了一番。

“男子汉大丈夫怎可拘泥于儿女情长?况且军中谁人不知裴都尉向来不近……”

严起顿了顿,将那两个觉得无比别扭的字略了过去,继续道:“而且你身为都尉属下,背后败坏上峰名声,回头我定要一一如实禀报。至于这令牌,我会直接呈给都尉。”

被扣上“败坏上峰名声”黑锅的周斌哑口,眼睁睁瞧着严起拿着令牌转身便走,有些急了。

好家伙,城门还没进去呢,令牌先没了,这可不行啊。

就在他想追上去的时候,身后一道温和的女声先一步唤住了严起离去的脚步。

“严校尉,烦请留步。”

严起身形一顿,皱眉转身看向喊他的女子。

不料这一看,却是着实怔愣了好一会儿。

方才一直安安静静站在周斌身后几步远戴着幕篱的女子取下遮挡走了过来,朝他略微福了福身,而后轻声道:

“小女子知道严校尉是一片好意担心我们的安危,不过此次前来确有要事。”

姜姒指了指队伍里因等了许久而面露不耐的阿木扎道:“听闻城内怪病频发,军士百姓多有困扰。小女子机缘巧合刚好识得一位精通此道的大夫,说不定能帮上忙。”

可严起听见后却并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盯着她看了半晌,像是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

姜姒疑惑,轻声提醒,“严校尉?”

听见接连的唤声,严起从怔愣中回神,沿着她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恰好和抬头往这边瞧的阿木扎对上了视线。

阿木扎:“?”

磨磨唧唧不走搁那儿聊天,聊就聊呗,好端端看他干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不好翻白眼,于是走了很久又站了很久已然非常不爽的少年只是臭着脸将脑袋转到了一边,和排在隔壁队伍里的猎户身上背篓里装着的野鸡大眼瞪小眼。

姜姒尴尬地笑了笑,试图解释道:“大夫虽然看着年轻,但确实是有技艺傍身的,所以性子难免古怪了些,脾气差了些,严校尉见谅。”

严起收回视线,却没追问阿木扎,而是问了句,“你姓姜?”

虽然出口是疑问,语气却透着丝笃定。

怎么忽然问起她来了?

姜姒眸中划过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严起将手中的令牌还了回来,示意兵士们放行。

“进去吧。”言简意赅。

这就可以了?姜姒脸上讶异,接过牌子,尚且没反应过来。

一旁的周斌忙道谢,而后走过来低声道:“少夫人,咱们快进去吧,已经耽误不少工夫了。”

姜姒闻言颔首。

只是在一行人将将要进城门的时候,身后正被兵士盘查的队伍里却有人突然高声道:

“凭什么他们能进我就不能进?!我老娘还在城里等着我送药材呢,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

“我都看见了,后面那几个人根本就没有拿出路引!”

“你们这些当官的是不是收银子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因这声叫嚷,一行人停下脚步回望。

可严起却沉声道:“不必理会,直入即可,都尉在城主府上。”而后向守在两侧的持枪兵士挥手。

兵士立即会意,快步上前将那人揪了出来。

那人被抓住时还在叫嚷着不公,在地上撒泼打滚儿,直叫着喊着说要告他们欺压良民。

严起大步上前,将那人从地上一把拉起来,也不废话,接过旁边兵士递过来的一碗水就朝着那人的脸上泼去。

人群中顿时一阵哗然。

那人一双乌暗的蓝瞳,与周围百姓格格不入的死白肤色又作了伪装,不仔细瞧根本发现不了,分明就是想浑水摸鱼的陇西蛮夷!

那人狡辩道:“我娘是被蛮夷掳走生下的我,我才长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你们不能黑白不分!”

严起沉声道:“你说你娘重病卧床,那你倒是说说自己家住何处,家中几口,良田几亩,左邻右舍分别是何姓人家?”

那人一哑,嘴唇嗫喏半天,愣是没蹦出一个字。

严起大手一挥,“带走。”

兵士们架起瘫在地上面如土色的人离开。

那人至死都在想,这未阳城的百姓怎么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呢?

不应该都痛恨尸位素餐的当官的,然后只要他一起哄,就无脑地跟着他一块儿大闹特闹吗?

怎么这招居然不管用了?

……

一行人将这场闹剧甩在身后。

喧嚣渐渐远去。

在周斌的领路下,众人终于到了城主府外。

姜姒抬眸望向不远处威严古朴的牌匾,不知怎的,心底忽而生出了一丝难以言明的怯意。

两座石狮守护的身后, 庄严的城主府大门紧闭。

周斌叩响了门上的铜环,不过数息,门内脚步声传来, 严丝合缝的大门稍稍露出了一条小缝儿。

小缝里探出个圆溜溜的秃顶脑袋, 是个面容和善的小老头。

小老头睁大眼睛,在瞧清敲门的人后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 从门后麻溜儿地钻了出来。

众人打眼一看。

小老头一身青灰长衫洗得略显发白却干净整洁, 干瘦的脸上眼睛格外炯炯有神, 拍着周斌的肩膀打着招呼,像是遇见了多年未曾逢面的老熟人。

“哈哈哈瞧瞧这是哪个!好久不见哇!佰长是来找都尉的罢?”

周斌忙摆手, “冯管家可别取笑我,早就不是什么佰长了,现在就普通护卫一个。”

他将令牌递了过去, 而后将来意悉数告知,又指了指府外等候的姜姒等人。

冯管家方才开门时便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几人,看起来像是和周斌一道儿来的,但又不好直接问身份怕失礼。

此时得知门外那个戴着幕篱的竟是都尉夫人后吓了一跳,忙将大门打开, 迎众人进门,而后指路。

“未阳城小地方, 城主府也不大, 见笑了。自上任城主病逝后, 这府邸就空置下来了,由我这个老家伙看着, 都尉就在那个院子……”

冯管家手臂刚抬, 便瞧见一道水色身影匆匆往他指的方向快步走去,似一阵风刮过, 不禁有些咂舌。

好家伙,这年轻小夫妻就是感情深呐,他话都还没说完呢。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小别胜新婚?

瞧这架势,他今晚是不是应该吩咐厨房里多做点滋补的菜来着?

后花园的韭菜好像熟了,不如今晚加个韭菜炒鸡蛋?

年逾半百的冯管家自诩见过大风大浪,甭管心里如何想,面上依旧是乐呵呵的,继续领着剩余的其他人去往别处安顿下来。

……

踏入院内,姜姒飞快地扫了一眼。

院中只两间厢房,一间稍小,从半掩的窗户外面看,像是堆放杂物的屋子,而另一间……

屋门紧闭,木窗紧闭。

方才一路上过来也都没有瞧见丫鬟或是小厮的身影,她心下有些难受。

原来在都尉府上时,无论大小事都不忘嘱咐下人们把她给照顾好,怎么自个儿在外边儿时却不晓得这茬了呢?

哪有病人的屋子关得这么严严实实的?非把人给闷坏了不可。

而且不是说林将军已经派大夫过来了么?怎么她一个人也没有见到?

姜姒轻轻推开门。

甫一瞧见屋内情景,便忍不住心下一窒。

简陋的桌案,简陋的椅子,简陋的小榻。

映着窗外透进来的日光,空气中点点浮沉闪烁,沉闷又滞涩。

明明样样都不该和她印象中清隽矜贵的身影同时出现在一处,可偏偏就是在这样的地方,与周遭一切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青年就蜷在那张破旧窄小的榻上。

身上盖着薄毯,闭眸沉睡,像是根本没有发现有人推门进来。

之前那报信兵士的话言犹在耳。